一部小说引发的五味杂谈

发布时间：2017年06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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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下这几个字时，办公桌前的我哑然失笑，因为联想到了多年前那个“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就暂且做一回“标题党”。

这部小说的作者斯蒂芬·金，被誉为美国现代惊悚小说大师，美国国家图书基金宣布他获得2003年全国书奖的 “终身成就奖”，理由是他的作品“继承了美国文学注重情节和气氛的伟大传统，体现出人类灵魂深处种种美丽和悲惨的道德真相”。《肖申克的救赎》是斯蒂芬·金从事写作四十年来公认最棒的作品，堪称他的生涯代表作，小说同名电影获奥斯卡奖七项提名，被誉为电影史上最完美影片之一。总之，这个据说让人一头栽进去而无法自拔的小说，主要讲述了肖申克监狱，安迪·杜佛尼的故事，作者以第一人称“我 ‘监狱服刑犯人雷德’”的视角刻画了安迪、典狱长等栩栩如生的人物。主人公安迪花了二十七年的时间先后用两把雕饰石头用的小锤子在囚室的墙壁上挖洞爬过肮脏的下水道越狱成功的故事，我读后感慨万千。一时间，真是五味杂陈，想到哪，谈到哪吧。

一、关于真相

安迪和妻子琳达在9月10日下午大吵了一架，争论的导火线便是琳达的外遇。9月11日一早昆丁家佣人发现琳达和昆丁死在床上，每人各中四枪。安迪因用枪谋杀妻子琳达和其情夫昆丁入狱。

证据是：安迪供称争吵当时琳达表示她很高兴安迪知道这件事，她要去雷诺城办离婚。安迪回答，要他一起去雷诺，门儿都没有，他们会先去地狱。琳达当晚即离家出走，到昆丁住处过夜；当铺的伙计作证说他在案发两天前卖了一只点三八口径、有六发子弹的警用手枪给安迪；酒保作证说9月10日晚七点左右，安迪到酒吧来喝酒，在二十分钟内喝了三杯烈性威士忌酒，当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时，他告诉酒保要去昆丁家，并说欲知后事如何，明天看报纸就知道了；还有一个距离昆丁家一英里远的便利商店店员告诉法庭，安迪在当晚八点四十五分左右去过他的店。他买了香烟、三夸脱啤酒，还有一些擦碗布；法医证明昆丁和琳达是在晚上大约十一点到凌晨两点之间遇害的；检察官派出的探员作证时表示，昆丁家七十码外的地方有个岔道，岔道附近找到三样物证：两个空啤酒瓶（上面有安迪的指纹）、十二根烟蒂（是安迪抽的牌子），以及轮胎痕迹（是安迪车子的胎印）。

在昆丁住处的客厅里，有四条擦碗布被扔在沙发上，上面有弹孔和火药灼烧过的痕迹。警探的推论是，凶手把擦碗布包在枪口上来消音。

事实是真凶另有他人。安迪买了枪，也喝了酒，案发前开车去了那个岔道，抽了烟。但是,之后在车里睡到天亮，接着把枪扔进了河里。上述证据中，除了安迪没有买擦碗布，其他属实。

为什么？想来是，原本缺乏客观性证据的命案，因这一唯一能把上诉人与案件中心现场联系起来的物证，让大陪审团内心确信？为什么？店员作证说安迪买了擦碗布呢？无冤无仇的证人竟然作不实之言？！真是让每一名死刑案件承办人毛骨悚然。“记忆其实是很主观的事情，如果有够多的人一直要你记得某件事，那种说服力是很惊人的。”小说中这句话一直敲打着我，审查案件当如履薄冰。细思再想，这个巧合的世界，眼见为实？

二、关于热爱

其实我想说的是对事物的热爱，你有吗？安迪托雷德弄到一把敲石头的锤子，像鹤嘴锄的小石锤，约一英尺长，一端是尖利的小十字镐，另一端是平钝的锤头。“我要买锤子是因为我喜欢石头”，安迪告诉雷德。他抓了一把运动场上的尘土，然后让尘土从他干净的手指缝间流下去，扬起了一阵灰。最后，他手上留下了几粒小石头，其中一两粒会发光，其余的则灰扑扑的，暗淡无光。其中一粒灰暗的小石头是石英，但是要等到摩擦干净了以后，才看的出来是石英，发出一种奶色的光芒。他把石头扔掉，拍掉手上的灰尘。“我是个石头迷。至少……以前是。我希望能重新开始收集石头，当然是小规模的收集。”

你不会想到运动场上会看到石英，石英应该是在奔流的小溪中捡到的东西。也许和外面世界有某种联系，看到它的那刻，让雷德心动。

之后某天，雷德收到安迪送的礼物，一个白色小盒子，里面放了不少棉花，而下面是…… 小说这样描述“我看了很久，有几分钟，我甚至有点不敢去碰它们，实在是太美了。这里极端缺乏美好的东西，而真正令人遗憾的是，许多人甚至不怀念这些美丽的东西”。盒子里是两块石英，都经过仔细琢磨，削成浮木的形状，石英中的硫化铁发出闪闪金光。

你说，要琢磨这两块石头得花多少时间？可想而知，一定是在熄灯以后无数小时的苦工。首先得把石头削成想要的形状，然后才使用磨石布不断琢磨打光。看着它们，雷德内心升起一股暖意。是的，这是任何人看到美丽东西之后都会涌现的感觉，这种美是花了时间和心血打造出来的，是人之所以异与禽兽的原因。

此后，安迪不断打磨从运动场上找到的石头。每当他琢磨好一块石头后，他会把它放在牢房朝东的窗户上，他告诉雷德，他喜欢看着从泥土中找到的一块块片岩、石英、花岗岩、云母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安迪给这些石头起名叫“千年三明治”,因为岩层是经过几十年、几百年，甚至数千年才堆积而成的。

隔三差五，安迪会把石雕作品送人，好腾出地方来容纳新琢磨好的石头。他常送雷德石头，包括那双袖扣一样的石头，就有五块，其中有一块好像一个人在掷标枪的云母石，是很小心雕刻出来的。雷德不时拿出来把玩一番。

可以想象，这些美好的事物，在漫长灰暗的牢狱生涯中，带给他们那弥足珍贵的心灵愉悦……何物？为你所爱？

三、关于坚定

打磨石头，让我对安迪的毅力肃然起敬。但直到后来，我们才真的了解他是多么坚持不懈。书中描述，雷德于1948年替安迪弄到那个小锤子的时候，曾经想过如果要用这把锤子挖穿监狱的墙壁，大概要花六百年的功夫。没错，但是安迪其实只需挖穿一半的墙壁——但即使混凝土墙非常松软，他用两把锤子，仍然努力了二十七年才成功。

当然，安迪只能晚上工作，而且是在三更半夜大家都睡熟了之后，包括值夜班的警卫也进入梦乡后。然而拖慢速度的最大难题，还是如何处理敲下来的混凝土块。他可以把磨石布包住锤头来消音，但敲下来的碎片要怎么处理呢？

的确，安迪把混凝土块弄成很小的碎片，然后装在袖子里运出去。袖口或裤脚翻边的暗袋是监狱里的老把戏。下面的场景让雷德记忆深刻：“安迪在炎夏午后窒闷的空气中穿过运动场，没错，空气十分窒闷，除了偶有一阵微风吹过，掀起安迪脚下飞扬的尘土……”

读到这里，视线有些模糊。一年年过去，安迪就这么一袋袋把混凝土碎片运到操场倒掉，无数的春去秋来……这是怎样的坚持和笃定。

是啊，没有洪荒之力，没有星辰之力，安迪坚定的动力来自哪里？不禁想到聆听金一南教授为政法系统授课时，对朱德将军曾经在南京起义失败后革命最严酷的考验面前坚定理想信念而感慨说道：我们总是要看到才能相信，但是有的人，因为相信而看到。

又记得几天前，优雅美丽的小灰老师鼓励古琴零起步的我说，十年磨一剑，我在山顶等你。阳光明媚的坚持是否比随时厄运的坚持艰难？作为普通人，还好有这样一条路：

Don’t give up!若不放弃，总会到达。

四、关于自由

雷德为安迪弄来的东西，值得说的是一张丽塔·海华丝的海报（当时的电影女明星）。雷德想，这样安迪在每晚熄灯后，还可以借着运动场上的水银灯看着泳装打扮的丽塔·海华丝，她一手放在头后面，眼睛半闭，丰满的红唇微张。

直到1955年，丽塔·海华丝的海报都一直挂在安迪的囚房内，然后换成了玛丽莲·梦露在电影《七年之痒》中的剧照，她站在地铁通风口的铁盒盖子上，暖风吹来，掀起她的裙子。玛丽莲·梦露一直霸占墙面到1960年，海报边都快烂了，才换上珍·曼斯菲，珍是大胸脯，但只挂了一年，便换上拉寇儿·薇芝的海报。最后挂在上面的是个漂亮的摇滚歌星，名叫琳达·朗斯黛。

雷德问过安迪那些海报对他有什么意义？安迪给了他奇怪和惊讶的一瞥，“怎么？它们对我的意义跟其他犯人一样呀！我想，是代表自由吧。看着那些美丽的女人，你觉得好像几乎可以……不是真的可以，但几乎可以……穿过海报，和她们在一起。一种自由的感觉。这就是为什么我一直最喜欢拉寇儿·薇芝那张，不仅仅是她，而是她站立的海滩，她好像是在墨西哥的海边，在那种安静的地方，一个人可以听到自己内心的思绪。你曾经对一张照片产生过那样的感觉吗？觉得你几乎可以一脚踩进去的感觉？”

“也许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意思”

是的，多年后，雷德确实完完全全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典狱长诺顿一把撕下海报“邪门玩意！”他吼道。海报后面的水泥墙上出现了一个洞。

雷德说：有些鸟儿天生就是关不住的，它们的羽毛太鲜明，歌声太甜美、也太狂野了，所以你只能放它们走，否则哪天你打开笼子喂它们时，它们也会想办法扬长而去。你知道把它们关住是不对的，所以你会为它们感到高兴，但如此一来，你住的地方仍然会因为它们的离去而显得更加暗淡和空虚。

评论家们说：有些鸟注定是不会被关在笼子里的，因为它们的每一片羽毛都闪耀着自由的光辉。

雷德祝福安迪：如果真的到了南方，请在太阳下山以后，替我看看星星、摸摸沙子、在水中嬉戏、感受完全自由的感觉。

读到这行的人们，我想打断一下，可否要停下你自由的脚步？何为自由？你自由吗？

五、关于希望

安迪对雷德说：“陷入困境时，人的反映其实只有两种”。他圈起手，划了一根火柴，点燃香烟。“假设有间屋子里满是稀有的名画古董，雷德？再假设屋主听说有飓风要来？他可能会有两种反映：第一种人总是怀抱最乐观的期望，认为飓风或许会转向，老天爷不会让该死的飓风摧毁了伦勃朗、德加的名画；万一飓风真的来了，反正这些东西也都保过险了。另一种人认定飓风一定会来，他的屋子绝对会遭殃。即使气象局说飓风转向了这个家伙仍然假定飓风会回过头来摧毁他的房子。因此他做了最坏的打算，因为他知道只要为最坏的结果预先做好准备，就可以始终抱着乐观的期望。”。

怀抱着最好的希望，但预做最坏的打算——如此而已。

安迪给雷德的信中写到：“希望”是个好东西，也许是世间最好的东西，好东西永远不会消逝的。我希望这封信会找到你，而且找到你的时候，你过得很好。

可是，俗话说，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倘若命运待你似乎并不友善，你是否能如安迪一般，不怨怼这个世界。希望，从绝望中涅槃，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照耀着他，曾经在粪坑中挣扎着前进，但是他出污泥而不染，清清白白地从另外一端爬出来，奔向蔚蓝的太平洋。齐华坦尼荷，雷德当然记得那个小镇的名字，这名字太美了，令人忘不了。假释中的雷德读着安迪写给他的信，发现自己兴奋莫名。颤抖的手几乎握不住笔。唯有自由人才能感受到这种兴奋，一个自由人步上漫长的旅途，奔向不确定的未来。下面是雷德的希望，也是小说的结尾：

我希望安迪在那儿。

我希望我能成功跨越美墨边界。

我希望能见到我的朋友，和他握握手。

我希望太平洋就和我梦中所见的一样蔚蓝。

我希望……

……

我希望……  （微笑） 

以上属一孔之见，似乎还有关于信任、丑陋、贪欲……篇幅有限，不过，如果哪天雨过天晴，你逢得好茶，十年以上的老白茶才好，我也碰巧无事可做，不妨边饮边聊，继续捋捋本人凌乱飞舞的思维。谢你阅完，致礼。

（作者：陕西省人民检察院公诉三处 王洋 编辑：王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