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检文苑】桨声灯影里的汉水谣

我从小就住在汉水边，小时候的我和童年玩伴总会在这样的黄昏站在江边沙地上，看那老鸹船的剪影从粼粼波光中浮现，看鱼鹰们展开玄色的翅膀扑腾着水面，再敛着湿漉漉的翅膀回到小船上，舱里的鲢鱼蹦跳着碎银的舞蹈。暮色是汉江最温柔的针脚，对岸的炊烟在江面上洇开淡墨，老鸹船犁开一江碎金，渔人撒网的姿势如同拥抱汉江，棕褐色的渔网在空中绽开圆形的满月，兜住满江碎金。渔歌就在网眼间流淌："鸬鹚衔月哟——浪花接天喂——"沙哑的调子顺着桨橹声淌过来，惊飞了芦苇丛中栖息的白鹭，羽翼掠过处，晚霞碎成粼粼的笑涡。等老鸹船上了岸，鱼鹰们缩成黑色的逗号，喙间残留着对鱼儿们鲜甜美味的不舍，渔人拴船的麻绳穿过江雾，老鸹们用喙梳理同伴的羽毛，发出亲昵的咕噜声，霞光在它们翎羽间闪烁，如同细碎的星子。

如今的汉江夜晚漂着霓虹的碎片，再也见不到那些黑色的标点，老鸹船连同桅杆上栖息的鱼鹰们，一同沉默在了地方志的某页褶皱里。但在月白风清的夜晚，我似乎仍能听见桨橹叩击水面的笃笃声，看见鱼鹰掠过月光的剪影。捕鱼人的渔歌沉在江底，却在每个潮起潮落时漫上来："汉水长哟——船如梭喂——"这旋律里有鱼鹰喉间的银鳞闪烁，有渔网滴水的清响，它们在老鸹船的年轮里，在鱼鹰的翎羽间，在渔人用银针穿梭渔网的经纬中，长成了汉江的骨骼。老鸹船和那群永不疲倦的鱼鹰，它们是汉江的魂魄，成了永远鲜活的汉水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