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略阳羌族麻编传习所的木质门扉,阳光正从麻编云纹帘的孔隙间筛落,在青砖地上织出一幅流动的光影图腾。干警驻足于“共产党人的家风”展板前,指尖轻抚过总书记“把民族传统文化的根脉传承好”的殷殷嘱托,墙上泛黄的报道照片里,2021年新春的贵州山乡与此刻的陕南麻香在时空的交织中悄然重叠。
展柜中,市级非遗传承人郑海琴的麻编作品静立如诗。一双素麻拖鞋鞋底的蓼蓝渐变,似将嘉陵江晨雾凝成足尖的云纹;八角形绞编挂饰的羊角纹与波浪纹咬合处,暗合汉中出土汉代漆器“羊角云气”纹的构图精髓。干警的目光掠过“略阳县非物质文化遗产生产性保护示范基地”的银质铭牌,折射其上的是窗外晾麻架间翻飞的木本火麻纤维——这些秦巴山区的古老植物,茎皮中凝着西汉《氾胜之书》记载的温湿度密码,需历经撕麻刀刨丝、木槌捶帛等十余道传统工序,方能从青灰麻杆蜕变为银白麻丝,织就“吸湿抑菌”的生态织物。
“这里每一寸麻丝都刻着羌族迁徙的年轮。”郑海琴轻触展柜侧壁的麻编谱系图。裱在麻布上的族谱以七种基础技法(平纹、钩编、勒编、挑编、绣编、锥刺、拼图)绣出千年脉络,断裂处新染的靛蓝麻丝如藤蔓般续接,恍若《羌戈大战》中十八寨联盟的星火在纤维间复燃。博古架上,仿汉陶罐的收纳筐用勒编技法复刻弦纹,提篮垂穗拓印着宋代栈道木的年轮;茶席边缘的十八股流苏低垂,每根麻丝皆对应羌人史诗中一个迁徙驿站的刻度。
挂满“汉中市第七批非遗保护名录”证书的荣誉墙前,干警翻开工作簿,郑海琴将一束未染的火麻丝递过:“这是我们申报地理标志的原生态麻料。”快门闪动间,靛蓝制服在火麻纤维编织的“五福临门”门帘下熠熠生辉,干警手持羊角纹挂饰的姿态,与展柜里汉代陶器上的“铺首衔环”纹样悄然重合——这张定格的照片,将成为“检察公益诉讼+非遗守护”的实证档案。
离开展馆时,暮春的风裹着晒麻场的絮尘扑簌簌掠过檐角,细碎的麻绒在斜阳里浮游,恍若时光剥落的鳞片。那座2023年颁授的“生产性保护示范基地”铜牌在玻璃柜中静默。归途翻看笔录时,忽见纸缘洇着道月牙形的麻痕——许是伏案时袖口蹭上了未干的麻浆。此刻它正随暮色舒展,在横平竖直的会议纪要旁蜿蜒成一道微型嘉陵江。恍惚间,千年前在此漂麻的羌女捣练声、检察官翻阅《非遗保护条例》的纸页声、文旅局盖章的脆响,都在这道纤维拓印的沟壑里泛起涟漪。本子里还夹着半片火麻叶标本,叶脉的纹路与公益诉讼案卷里的古树年轮惊人相似,原来文明的脉络,从来都是自然与人文的交织。